池莉十年写成《大树小虫》:生活就是大树 人类都是小虫

2019/5/14 21:49: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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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池莉与她笔下那些风风火火、敢爱敢恨的武汉女性截然不同,她安静,话少,拥有超越年龄的清澈、单纯。她外表柔弱,内心却一直积蓄着强大力量,其花费十年时间完成的新作《大树小虫》日前首发。这部新作勇敢颠覆了池莉以往的写作,她也破例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独家专访。

武汉动态版《清明上河图》

“写这么长的东西给谁看?我就是干这件傻事的作家。”作家池莉说,40万字《大树小虫》前后花费十年写成,成为她耗时最长的一部作品。

《大树小虫》故事的现实背景设定于2015年的武汉,通过俞家和钟家两个家族的联姻,引出两个家族三代人近百年的跌宕命运与现世纠葛。男女主人公分别是80后和85后,围绕促使男女主角尽快生个二胎男宝这件头等大事,双方长辈使出浑身解数。在此过程中,每个人物都积极扮演着推手的角色,每个家庭不为人知的隐秘也逐渐袒露。

小说主线写到十多位主要人物,涉及老中青三代人。这些人物都通过男女主角的联姻而自然地相互串联起来,人物性格也在生活中的一系列事件中逐渐显现,而每个时期不同人物的人生更是各异。令人眼前一亮的还有,全书充斥着时代的巨变、经济体制的飞跃与不变的家庭伦理、社会纲常之间的各种矛盾,这些是小说的笑点、泪点、看点,也是人性之软弱被不断戳中的痛点。该书责任编辑之一孙茜认为,人物在各自背景中愈加鲜活和立体,光面与阴影都被不断放大、拉近、清晰化,现代武汉的动态版《清明上河图》由此呈现。

值得一提的是,随着不同人物在不同时空的交集,池莉不断将视线拉远拉长,在家长里短的生活流之外,让读者看到的是宏观而深远的问题。在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,对传统伦理、道德底线及时代洪流中自我价值的缺失等普遍存在的问题,池莉做了入木三分的呈现。

文学评论家阎晶明点评道,“这本小说特别能够反映出池莉这么多年持之以恒的创作坚持,她对生活的理解带着强烈的烟火气,既承认生活的美好,也看到生活的苦处。”他说,这本小说告诉读者,不管你的身份、出生、经历如何不同,不管你的地位怎么样,最后在生活面前,都有一种绝对的平等、绝对的平衡,谁也逃不脱,这就像宿命,但这又是生活本身。

从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找灵感

这部新书,池莉曾经写了十几万字,但最终选择彻底废掉,现在想来太累了,她都不清楚当时推翻重来的勇气到底来自何处。

十多年前,池莉迷上了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,也迷上了量子力学,这些颠覆物理学经典的理论,让她深感震撼,也让她获得了更加广阔的思想力。“我虽然不懂,数学也特别差,但我看重的是其中的人文意义。”她说,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通俗的解释是,一只小甲虫盲目地在一棵大树上爬行,它不知道自己爬行的轨迹是弯曲的,“我幸运地发现了广义相对论在我小说中的延伸,对我来说,生活就是一棵巨大的树,我们人类都是小虫,在奋力地生活、奋力地爬行。”在池莉看来,也许从宏观上看人类爬行的轨迹真的是弯曲的,但能够在大树上生活和爬行是一件幸福的事情,所以人类是伟大的。

她还意识到,文字很像量子的微粒子,“如果单纯讲故事,你表达不出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和微妙关系,必须用一种量子纠缠,每个人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你做什么事情一定受到身边很多影响,生不生孩子,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,孩子怎么办,家长是怎么想的,全是量子纠缠,互相在作用。”正是因为广义相对论和量子力学,池莉发明了立体式“直线+方块”的写作结构,她发出欢呼说,这样的全新发现让她体内的多巴胺分泌旺盛,从中体会到巨大的快乐。更重要的是,这些年的写作尽管漫长,但是她的快乐却从未消减。

对科学的着迷,让池莉的文字获得了全新生命。在《大树小虫》中,她去掉了很多虚字,“的地得”很少用,她还去掉了不需要的标点符号,“我希望直接把读者带入现场,希望用文字代替第一视觉,看到了文字就看到了形象。”

喜欢骑车在大街小巷窜来窜去

不开研讨会、不请人写序,池莉一直与文坛保持距离。她解释说,那是因为自己很弱智,不太擅长和人相处。她说,她的长处是写,而不是说、唱、跳。

池莉上世纪80年代末创作的“人生三部曲”《烦恼人生》《不谈爱情》《太阳出世》,被誉为中国小说新写实流派发轫之作。其畅销代表作《生活秀》虚构的“鸭颈”小食,衍生出红遍全国乃至海外的“武汉鸭颈”,并形成了庞大的食品产业链,堪称文学深度介入现实生活的成功范例。说到这一切的时候,池莉很淡然,她说这完全是无心插柳,在她的写作生涯中是个特例。如今《生活秀》里的主人公来双扬战斗过的吉庆街旧有的模样已不再,池莉喜欢的武汉城里的两家鸭脖子店也不复存在,她一边为吉庆街的“消失”发出叹息,一边连说超市真空包装的鸭脖子失去了烟火气。池莉很清楚,仅凭作家的一己之力能创造奇迹,但很多时候更是无能为力。

池莉喜欢骑着自行车在武汉的大街小巷窜来窜去,找寻活跃在城里的最真实的人,这样的习惯几十年从未改变过。她说,朋友之间太熟了,就不觉得他或她是你的艺术形象了。她一定要找陌生人,继而去深入探究武汉城的肌理。

这对池莉而言是一个日常画面:一位武汉人正坐在门口,翘着腿、喝着茶、望着大街。“我就走过去说,好累,我也坐一会儿,我们就开始聊天了——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?哎呀,这个抽烟的故事长了……”池莉有着极其敏锐的识别力,就跟谈恋爱一样,有的人有感觉,有的人没感觉,和那些有感觉的人聊天,她总能有意外收获,而每当写作的时候,这些储备多年的人物素材就会活灵活现地跳脱而出。“我是要和人面对面的,这是我写作的天生的一种方式,我没有刻意寻找。”

池莉拿的手机样子老旧,却是崭新的,她对上网、微信、微博并不上心,但对泥土的热爱持续多年。“我是碰到泥土就舒服,离开电脑就要赶紧摸一摸泥土,我叫池莉,我的名字里有水有草,我就是土命。”池莉的眼睛闪烁着快乐的光芒,她说种菜出一身汗就很舒服,比纯粹在跑步机上还要舒服,而对社会活动和图书宣传,她是真的觉得很累。(路艳霞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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